迷迭

戚少商眼看着顾惜朝一瘸一拐地离开。

地上拖过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子。

他忽然感到一阵没顶的恐惧，那恐惧像地上的血迹一般随着顾惜朝的脚步更行更远还生。

他从没试过这么害怕过。

顾惜朝每走一步，他的恐惧就深一分。

就算在鱼池子里，被九幽一掌击倒无力起身时，他也没有这么害怕。

因为那时身旁倒着另一个人，他们倒在一起，呼吸可闻。虽然是在生死关头，戚少商竟觉得有一瞬的和乐安宁。

他温热的呼吸就轻喷在他的耳侧，这是生的明证，有一瞬这样的生，死也无从可惧了。

戚少商虽是个天才卓出的剑客，是个为人敬慕的大侠，可他毕竟也像常人一样，恐惧死亡，恐惧失去。

他恐惧失去眼前那个背影远甚于死亡。

有些混沌的情绪从他身体里升腾起来，在体内盘旋纠缠，这些情绪越升越高，越缠越大，最终冲破他紧锁的喉头，从他齿缝间爆发出来。

“顾惜朝！”

他听到自己沙嘎的声音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为了叫出这三个字，花了那么大的力气。

那个背影没有回头，依然往前走着，脚步踉跄得几乎要倒下，然而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
戚少商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背影奔去，但他早已精疲力竭，他以为自己是在奔跑，可他并没有走多远——

息大娘还在拽他的衣袖；

眼前模模糊糊围拢过来四大名捕的影子。

不要挡我。不要挡我。戚少商在内心翻来覆去地念叨。他快要看不清那个身影了。

身后还有个决绝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，叫他停下，叫他不要追。

是一个女子的声音，虽然冷冽决然，但听得出来，这仍旧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。

这位姑娘，你错了，我不是要追杀他，我只是不能放任他离开。

我有个预感，他这一走，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。

千古八荒，再见不到这个人，这个念头令戚少商战栗不已。他甚至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，腿弯一软，险些便要跌倒。

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臂弯，指节刚劲有力，像一双铁钳钳住了自己。

他迈不开步子，而那个背影早已消失不见。惟有绵延不尽的血迹子，一直延伸到他视线的尽头。

满目血红，是虎尾溪的春天山间盛放的杜鹃，是旗亭酒肆的高台边燃烧的红霞，是那个书生青袍曳过的烟霞烈火。

山川满目泪沾衣，富贵荣华能几时。

是谁在念诗？

不见只今汾水上，惟有年年秋雁飞。

戚少商失去了意识，在这之前他似乎听到天边的一声鹰唳。

破云，逐日。

 

第二天，戚少商醒来，目光清明。

他说，邪不侵正，顾惜朝罪有应得，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。

窗外凋了一朵杜鹃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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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是鬼使神差地又刷了一遍顺火暖的最后一集